陆道培血液肿瘤中心吴彤主任谈白血病，以下为实录：

　　采访者：白血病是血液科的一种恶性肿瘤性的疾病，它其实，就是它的症状没有特异性，并不是说这症状只在白血病才会有，它其实主要的表现就是容易感染，发烧，然后另外可能有贫血的表现，有的人还会有出血的表现。那么要解释它为什么会出现这些症状，主要是，是因为他体内的这种白细胞发生肿瘤样的改变，然后它就影响正常血细胞的生长，那么正常血细胞保证白细胞，红细胞和血小板，那如果白血病细胞在那儿疯长了，那正常的白细胞，红细胞，血小板都会减少，白细胞减少了他抵抗力就低了，就容易发生感染。那么最常见的就是呼吸道感染，像感冒啊，肺炎啊这些。

　　另外如果他红细胞减少他就出现贫血的症状，病人可能就会脸色苍白，头晕乏力，爱睡觉，就这些表现。那么血小板减少他就容易有出血的表现，他的出血之后凝血的功能就减弱了，所以他的症状是不特异的，然后就是感染，出血和贫血的表现。

　　那么除了上面我说的这些症状，白血病有些人还伴有白血病细胞进入到全身其他地方引起的症状，比如说肝、脾和淋巴结的肿大。有些人白血病细胞到皮肤上了可能就会出现皮肤的结节，有的就像出荨麻疹，风疹的那种皮疹的表现，还有的时候白血病细胞如果到脑子里面了，可能就会出现头疼，那种恶心呕吐这些中枢受侵犯的症状。

　　采访者：那个发病率你有了解吗？

　　吴彤：白血病的发行率大概十万分之二点七左右，在中国，不同国家的发病率是有所差别的。大家感觉白血病的病人在增加，我想可能有他绝对数量的增加，那么也有就是大家对这个病的诊断水平提高了，以前有些病可能莫名其妙的就死了也没有确诊，那么现在他发现是白血病。

　　采访者：那其实是得了白血病的儿童会比较多一些？

　　吴彤：其实是这个病从小孩到老人都可能得病，那么在35岁以下的恶性肿瘤当中白血病是排第一位的。很多实体瘤，比如说肺癌、胃癌这些在中老年发病率高一些，在年轻人发病率低。但是白血病，我想之所以说大家关注，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它对青年人，青少年影响比较大。

　　采访者：那么会不会是有遗传的因素或者是受到其他这种环境的因素的影响呢？

　　吴彤：应该说白血病是一个后天的疾病，它不是遗传性疾病，那么只有在出生1岁以内得了白血病，大家考虑可能他有，就是先天的一些因素，但是绝大多数白血病都是后天的病，它不是遗传来的。那么白血病，他为什么会得这个病，现在认为它跟其他肿瘤一样，它是多因素致病的，它不是单一一个原因引起来的，就是目前只能说白血病有一些高危因素，也就是说有这些高危因素得白血病的机会就比没有得的发病率高。比如说包括这种辐射，就像血疑里面他接受了这种放射线意外的照射，他有可能会增加白血病的发病。就像日本广岛长崎的原子弹爆炸之后，那个地方的肿瘤发病率就增高，其中也包括白血病的发病率也增高。那么另外一个高危因素就是化学因素，比如说很明确的像苯可以导致肿瘤，那么其中也包括可能会引起白血病。那么苯常常是，它是石油的一个副产品，它主要是在燃料和黏合剂当中的含量比较高，那么汽油当中含量也比较高，那你的生活工作环境接触这个比较多，然后浓度比较高的情况下就发生肿瘤的机会也增多了，白血病的机会也增多了。像那种，就是那个，就是核事故，核泄露那些是明确的，但是你说那些手机，什么的这些我还没看到引起白血病的报道。

　　那么刚才提到了物理的辐射问题，提到了化学苯的问题，那么其实像装修的污染甲醛这个大家也很明确，它是可以致病的，也包括引起肿瘤的发生率增高。因为我想中国普遍装修的事情做得比较多，有地方也是过度的，那么对孩子来说影响可能比成人更大。

　　采访者：据我们得知白血病应该是有急性和慢性之分，那我们是怎么区别这两个东西呢？

　　吴彤：急性和慢性的区别，那么就是说在中国来说，急性白血病比慢性白血病的发病率是明显高的，所有白血病当中70%左右是急性的，那么其他是慢性的。它其实是两个主要的因素，一个是这个病起病急、缓，起病急的那个常常是急性白血病，起病缓的常常是慢性白血病。那么另外一个更主要的就是看他这个肿瘤细胞的恶性程度，那么如果要是他这肿瘤细胞都很原始，很幼稚(音)的这种起病的那就是急性白血病，如果他的肿瘤细胞是接近成熟细胞的这种类型它就是慢性白血病，实际上这个是决定了它本质的不同。急性白血病它来得是挺急的，可能一个月前可能还都挺健康的，忽然就开始高烧，然后到医院查血发现血常规不正常，再做骨传有可能就是白血病。那么慢性白血病它常常是不知不觉当中的，很多人都是因为做健康查体，或者他因为有别的病他去就医，然后一查血型发现异常了才发现是慢性白血病。他就是说他什么时候发生的可能都不太清楚，有可能他例行做查体的时候发现的，或者说他本来是做阑尾炎手术，那一做血常规发现不正常了，才查出来最后是慢性白血病。

　　采访者：可不可以治愈？

　　吴彤：以前就是大家观念就是一得白血病觉得这个是不治之症。

　　采访者：对。

　　吴彤：对，绝症，实际上现在这个病随着医学的进展，治疗手段进步，所以它绝大多数白血病都是可以根治的，它其实白血病它治愈的情况怎么样就跟这个医学上，它是不同的病是不一样的，比如说急性白血病它又分急性髓性白血病和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那么比如说急性髓性白血病它又分了叫M0到M7，八型。那现在里面比如说M3型的叫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它现在就已经是治疗效果非常好的病，靠药物治疗95%、96%的人就可以根治。

　　采访者：那就是成功率很高。

　　吴彤：对，这是成功率很高的。那么就是其他类型的，那如果要是说他没有什么不好的染色体，基因的改变，靠化疗可能也有30%—50%的人可以根治。就是有一些不好的因素，我们叫高危的，那如果你是在疾病的早期做造血干细胞移植仍然有70%—80%的人可以根治。那比如说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如果他发生在儿童和青少年治愈率就非常高，如果是一个标危的B细胞…(9：33)那化疗根治的几率也就百分之七、八十。

　　所以很多孩子通过化疗就治好了，然后一样的学习、工作、结婚、生子，这些都不受影响。但是如果是高危的…(9：50)，如果能在疾病的早期做移植那能根治的机会也在百分之六、七十。

　　采访者：你刚才提到了药物治疗，然后移植，那其实白血病主要治疗方法应该都有哪些，这些应该是针对不同人群有不同适合呢？

　　吴彤：是。那比如说急性白血病诊断之后一般都先要做化疗，目的就是说使这个疾病达到缓解，缓解的概念就是说他的血象恢复正常了，这个病人就没有症状了，就看着跟健康人一样，但是他这时候体内的白血病细胞数量就是明显减少了，并不是全都清除干净了，所以还需要继续治疗，否则他这病会复发的。那么继续治疗采取化疗还是采取免疫治疗还是采取移植就要根据他的病的恶性程度决定。

　　那么像一些慢性白血病，比如说最常见的叫慢性髓性白血病，现在它的治疗已经进展到它发展了靶向治疗药物，就是针对这个病它特有的发病的基因，那么有靶向药物，就是病人就像高血压、糖尿病一样他长期吃药，80%的人就可以控制得非常好。

　　采访者：您能不能介绍一下陆院士的团队，然后在白血病治疗的领域有一些哪些核心成果，核心的突破。

　　吴彤：好的。就是陆院士他是咱们中国做中国造血干细胞移植的第一人，是1964年做的第一例移植。那么这个团队开展移植一直也很多年了，那第一例移植的病人到现在还健康的存活。北京市道培医院是从2001年成立的，那么十年之后我们整个团队在2012年3月份就到了燕达医院成立了陆道培血液肿瘤中心，这个中心现在已经开放了250张床，有33间百级层流室，那么我们上海还有一家上海道培医院，有18间百级层流室，一共有88张床。那么这个团队它在做白血病的诊断、分层，还有白血病的治疗方面都是在中国做得最好的。

　　吴彤：那么我们主要是在有一些重要的突破吧，比如说做造血干细胞移植，那么首选的供者是兄弟姐妹配型全合的供者，由于中国独生子女家庭增多，所以就缺乏这样的供者。第二选择是在骨髓库里面找配型相合的供者，但是这种找到的机会也就是百分之二十左右。那么就鉴于这种情况，大多数需要移植的病人可能缺乏供者，所以陆院士就研究探索就是攻克了这种家属里面配型一半相同的移植，我们叫亲缘半相同移植，比如说父母跟孩子之间就是配型一半相同的，那么这种移植现在我们已经可以达到跟兄弟姐妹配型相合移植就取得了相似的结果，这个结果应该是在全世界做半相同移植最好的结果，那么就已经攻克了供者短缺的困难了。所以大部分病人只要需要移植，那么都能及时的做上移植，而且这种来源也不差于这种兄弟姐妹配型完全相合的移植，这是移植的一个突破。

　　另外一个就是说以前大家的观念好像这个白血病一定要缓解了才能做移植，那么现在有些病人他有可能从来都缓解不了，或者他曾经缓解了，他一旦复发以后就很难再达到缓解了，那么这样的急性髓性白血病现在我们做挽救性移植，就是说他不缓解我们强行移植也能挽救60%的病人，也就是这样的病人他难治复发的髓性白血病经过挽救性移植有60%的病人可以从此就根治了，这也是一个重要的突破。

　　当然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如果不缓解做挽救性移植复发的机会高一些，但是我们现在也正在努力尝试，那么已经有一些比较好的解决。

　　另外一条就是，以前大家认为只有就是50岁以下的才能做移植，50岁以上就太大了做移植有风险，实际上现在我们的一个重要突破就是开展老年的白血病的移植，比如说我们同胞相合的这种移植，病人最大年龄做到68岁。那么如果是骨髓库找供者这种非血缘的移植最大的病人年龄做到65岁，比如说这种亲缘半相同移植，就是家里子女和父母之间的这种，那么我们最大的病人做到62岁，所以这些方面都是有突破的。

　　吴彤：现在国际上也是这种观点，就是老年白血病它并不是移植的禁区，只要你方案选得合适，那么病人绝大多数都是可以安全的通过这种治疗方式获得治愈的，否则他像这种高危的疾病他不做移植靠化疗，根治的希望是小于10%。

　　他是这样的，就是说孩子他有一半的基因来自父亲，一半的基因来自母亲，所以从生物学的意义上说孩子跟父母之间肯定都是半相同。当然就是说如果父母的这个基因型在中国人群当中属于比较常见的，那么有可能孩子和父母之间配型就会多于一半。比如说我们配十个点，最常见的是十个点里配上五个叫半相同，那么有的如果父母当中他们的型是一样的，那么孩子跟父母配出来就有可能十分之六，十分之七，十分之八，十分之九，我们甚至还看到过十分之十的，就是因为父母亲很多基因型是一样的，所以到孩子那儿就会出现这种非常少见的情况。所以就回答你刚才那个问题，如果十分之九，如果是孩子和父母之间，那我们也考虑是半相同的。

　　其实这个，一个病人他选什么样的供者要综合评断，不是说我们就是用一个指标就是定死了大家都这么选，刚才说的是一般原则，比如说先从兄弟姐妹全相合的选，其次是骨髓库相合的，然后是半相同的这种移植。当一个病人比如说他现在是难治复发的状态，疾病不允许他等待，他需要紧急移植，那么可能选择半相同就是一个最佳的选择，因为非血缘移植一个是从你检索到你能用上它花的周期大概要两到三个月的时间，另外一个他找到的机会可能20%—40%，那么还是有一些病人，比如说他病根本不可能等待那么长时间，或者说他经过努力根本就找不到这种非血缘的供者，那么也得做半相同的移植，而且半相同移植在这种有经验的团队他出来的疗效跟其他的移植没有什么显著性差别，是相似的。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医院都可以做到这一点，当他缺乏经验的时候他有可能就是合并症会比较多，成功的几率会明显的降低。

　　采访者：移植以后发病率比正常量稍微高一些，这个能高多少？

　　吴彤：其实移植以后复发率高低肯定是跟移植前他这个病控制得好坏有关系，如果移植前控制非常好的疾病，那么移植后复发的几率大概10%—15%左右。那么如果说之前这个病是晚期的，甚至是就是说他根本不缓解，咱们做强行移植，那这种复发的几率可能就要20%—30%，甚至会更高。

　　其实复发一个就是说，刚才说的移植前他这个病控制的好坏，疾病是早期还是晚期，另外跟移植用的方案也有关系，还有就是说移植后你要密切监测他这个病的微小残留疾病，微小残留疾病就是说体内非常少数量的这种白血病细胞，你用特别敏感的方案能够检测得到，那么你就可以预知他有复发的风险你就早一点处理，就避免他临床上全面的复发。但是如果你不检测这种微小残留疾病，你有可能一旦发生就已经晚了，他就已经全面复发了，对吧？如果你能有预见性，发现那些星星之火，我们就早一点把它扑灭，就不至于成大火了，对吧。

　　采访者：对。我们其实刚才一直在聊移植，其实造血干细胞移植是有好多分类的，您能介绍一下这些分类吗？

　　吴彤：那么移植它其实分异基因的移植，就是干细胞来自另外一个个体，就是不是那种同卵双生的，双胞胎以外的其他人，这种叫异基因移植。如果是来自于同卵双生双胞胎的移植就叫同基因移植，这种例子非常少，因为本身就比较少见。还有一种就是说，用病人自己的干细胞采集起来冻在那儿，然后给病人来一个很强的化疗，或者包括放疗，那么再把这些病人自己的干细胞输回去，叫自体移植。这么大分就是这三大类，那么在异基因移植里面它又根据干细胞不同的来源分为比如说是脐带血来源，那么就是还是说我们采的这个骨髓的干细胞，那么脐带血移植，骨髓移植，还有一种是采的外周血的干细胞，叫外周血造血干细胞移植，这是干细胞来源的。

　　那么就是说这个异基因移植里面它又分是来自兄弟姐妹的这种配型完全相合的移植还是来自骨髓库的这种非血缘的移植还是来自亲属的这种配型半相同的移植，所以它是分了很多种类的。

　　采访者：那是不是每个患者移植之后都会有一些排异反应？

　　吴彤：不是每个患者都会发生，排异反应它也分急性和慢性的，通常比如说移植后一百天之内的发生的就叫急性的排异反应，一百天之后的叫慢性排异反应。那么急性排异反应发生的机会，它在不同的类型移植比例是不同的，比如说在同胞相合移植它发生率就低一些，有可能百分之十几到二十，那么在半相同移植急性排异反应发生的机会可能在30%左右。

　　采访者：其实许多患者家属也关心一个问题，就是移植是在什么时候做最合适？

　　吴彤：对，这个问题也是大家非常关心的，就是移植的最佳时机是什么，其实就是说一个疾病在他刚一诊断的时候我们就给他做了一个综合全面的分析，大概就知道这个病是属于低危的，中危的还是高危的。然后经过1—3个疗程的化疗我们就可以得到另外一个重要的指标，也就是说这个病人对化疗是不是敏感，他的检测指标就是看我刚才说的微小残留疾病，如果对化疗很敏感的病人你给他化疗完了1—3个疗程他这个微小残留疾病就检测不到了，这样的病人如果他没有什么基因染色体的异常，也就是本身恶性度不高，对化疗又非常敏感的，那么他就不需要移植，否则的话这个病人就应该选择移植。

　　那么选择移植应该在疾病的早期阶段，也就是说你确定这个人要移植，他一段环节(一旦缓解)以后尽早的做移植，而不是说一直化疗，直到他复发了你才想着，复发了，化疗效果不好我们再移植吧，所以应该在疾病的早期选择移植。比如说急性髓性白血病，他现在缓解以后，现在国际上的观点就是说不用老做强化的这种化疗，一旦缓解你准备好了就要做移植，如果这个人判断是化疗难以根治的话。那么如果是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我们判断他化疗是难以根治的，那你在缓解之后可能做3、4个疗程的强化治疗就应该做移植了。

　　采访者：一般移植住院时间和费用大概是多少？

　　吴彤：如果移植的话，一般住院大概两个月左右，一般病人要待在这种无菌的层流病房，我们叫无菌仓里面一个月左右，然后再在普通的病房住一个月左右，这样病人如果没有什么特别的合并症他就可以出院，在门诊随访。那么一般我们是让病人在医院附近租房子住，然后看门诊，一直看移植后半年左右，如果情况稳定就可以让他回他的家乡，然后两年之内每三个月回来随访一次，是这样的，就是说平均的住院时间。

　　采访者：费用呢？

　　吴彤：费用跟移植的类型有关系，比如说自体移植它就会便宜一些，可能在10—15万左右，如果要是兄弟姐妹这种配型相合的移植它移植费用大概在20万左右，如果是非血缘或者是半相同移植那么他移植的平均费用在40万左右。

　　采访者：那么其实白血病的治愈率和生存率现在大概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

　　吴彤：刚才其实也提到了，比如说像急性早幼粒细胞白血病，它的生存率在我们中心应该是达到95%。那么在国际上可能差不多在90%左右吧，就是这一型。其实就是说可能各个单位不太一样，比如说儿童的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如果是标危的，化疗的根治率就在百分之七、八十，那么其他类型的急性白血病如果是没有危险因素的，靠化疗根治的希望可能在30%左右，如果是有危险因素的，需要移植的，如果在疾病早期移植，在缓解状态应该是70%左右的根治的希望。如果在疾病晚期，做挽救性移植，在急性髓性白血病差不多在60%左右可以根治，在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可能就在10%—20%，就明显的降低。

　　那么像慢性白血病，像慢性粒细胞白血病刚才我说了现在有靶向治疗的药物，所以病人不会首先选择移植，先吃药，那么如果是吃药效果不好的，或者说他吃药开始管用后来不管用，疾病进展了，在这个病到了加速器，急变期那么这时候再考虑做移植。那么移植前这个病能够通过控制给他控制回到第二次慢性期，那么做移植的结果也还是不错的，70%的病人可以根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