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武汉市卫生局王贝事件联合调查报告

　　主持人(董倩)：欢迎收看《新闻1+1》。

　　这些天社会公众一直在期待着相关权威机构能够给王贝的“整容之死”一个明确的说法，今天初步的说法出来了。武汉市卫生局对外发出了一个通报，通报说，王贝的家属决定不再对王贝的尸体进行尸检，不进行事故鉴定，对门诊部门的处理结果表示满意。这是否意味着“王贝之死”已经划上一个句号了呢？

　　(播放短片)

　　解说：

　　今天，王贝整形致死已经过去了16天，卫生部发文表示要彻查此事也已经3天。今天，武汉市卫生局公布了王贝事件的调查报告，王贝到底因何而死？

　　罗时珍(市卫生局政策法规与卫生监督处处长)：

　　死亡诊断为：一，心肺复苏术后；二，呼吸循环衰竭。要确认王贝死亡的根本原因，需要进行尸体解剖，这是专家的意见。

　　解说：

　　调查报告显示，王贝在11月13日上午10点接受手术，在下午1点20分，逐渐出现烦燥不安，呼吸困难，生命体征不平稳等症状。在中墺整形医院进行抢救两个多小时后，下午3点56分，王贝被转入161医院抢救。15日凌晨3点，她因呼吸循环衰竭死亡。

　　调查报告还说，导致王贝死亡的气道阻梗可能有四种原因，但死亡根本原因还不确定。今天上午11点，王贝事件调查报告刚一公布，现场就有不少记者提出了疑问。

　　记者：

　　我想请问一下，王贝的死到底与手术有没有关系呢？

　　胡亚明(湖北省武汉市江岸区卫生局副局长)：

　　在这个上面，专家已经做出了初步判断。

　　记者：

　　与这个手术有没有关系呢？

　　胡亚明：

　　我想这个得问专家，因为我不能做这个鉴定。

　　解说：

　　到底真相如何，调查报告提出的关键是要尸检，然而遗憾的是，就在两天前，也就是28日的上午，王贝的遗体已经火化，江岸区卫生局也给记者出示了王贝的安葬证。

　　胡亚明：

　　因为根据我们《医疗事故处理条例》规定，要进行尸体解剖，必须征得家属的同意，他要签字，他要同意，我们才能够进行。 

　　记者：

　　家属说是对处理结果比较满意，我们猜测中间可能进行了经济赔偿，是不是说进行了经济赔偿就可以不进行医疗事故的鉴定呢？

　　胡亚明：

　　根据《医疗事故处理条件》的规定，要进行医疗事故的鉴定，患者(家属)要提出申请。

　　刘镁章(王贝家属)：

　　王贝的死应该是个意外事件，我们一直和医院方协商解决这个问题，有了一个基本的结果。

　　记者：

　　我们家属这方面对这个结果是否满意呢？  

　　刘镁章：

　　满意。

　　记者：

　　方不方便透露一下具体的结果？

　　刘镁章：

　　我只能告诉满意就可以了。

　　解说：

　　如今代理家属处理王贝事件的，是王贝的姨父刘镁章。虽然自己的职业就是律师，但刘镁章对记者表示，从始至今他从没考虑过要通过法律手段来解决此事。不对王贝遗体进行尸检，不进行事故鉴定，虽然社会要求彻查王贝事件呼声高涨，虽然外界盛传，医院给王贝亲属200万赔偿，息事宁人，但王贝的家属却始终保持了沉默。

　　还有一个细节，在王贝死亡后，医院并没有及时通报，主管部门也是通过媒体才知道此事。事实上，今天的通报会只是一个阶段性的调查结果，王贝事件还将进一步调查核实。

　　如今，中墺整形医院已经被停业整顿，而在医院最显眼的地方，我们还是可以看到主刀医生汪良明的广告。

　　文瑶(王贝的朋友)：

　　整个事情反正觉得很模糊，因为一会儿一个变，大家都搞得很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主持人：

　　今天我们看到的是初步的调查结果，你怎么看？

　　白岩松(评论员)：

　　我想这几天以来，我们媒体还有社会公众都在等待着今天，等待着这个联合调查的结果，因为我们在等待一个真相。但是今天我们不仅没有等来真相，反而非常无奈，甚至绝望地发现，也许我们永远不会知道真相了，但是我们依然需要希望和真相。因为我们每一个人都可能是未来医疗服务潜在的受害者，假如它存在问题。

　　主持人：

　　当我们今天看到这个阶段性调查结果的时候发现里面当公布了王贝死因的时候，有太多的模棱两可的地方从文字表述就可以看出来。

　　白岩松：

　　最重要的是这里有一个死结，这才是让人产生绝望的，你透不过气来，你看不到怎么办，永远不会知道真相了，为什么？它是一个死结。在医疗鉴定机构，专家们所给出的答案说，她的死因气道梗阻，原因包括四种，假如说一，手术创伤，这就意味着手术是有问题的。二，假如术中或术后，依然有手术中的问题。三是术中及术后也同样如此。四是上述原因皆有。也就是说，从专家的角度来说，导致她死亡的因素一半有可能是手术中出现的，手术导致的，还有一半可能是手术之后导致的。但是前提条件是，我们想要确定到底是哪一半，或者哪一个问题，需要尸体解剖，问题的是，前天尸体就已经火化了，这就成了一个死结。

　　于是这个死结让你无奈地会产生一种联想，假如的确存在问题，我们做一个假设，假如手术当中存在问题，现在既然尸体已经解剖了，所有的当事人只要心理素质足够好，你就可以开诚布公地讲话了，我们的手术没问题。

　　主持人：

　　这件事情最应该穷追不舍的应该是王贝的家人，但是这件事情上恰恰是他们放弃穷追不舍，而是公众穷追不舍，你怎么看？

　　白岩松：

　　我们不能用良心，或者公民等等这样字眼加到王贝的母亲，或者她的姨夫，或者她的家属的身上。因为他们首先要一个很清晰的账，孩子已经没了，接下来如果要再得不到一个能让自己满意的赔偿那就鸡飞蛋打，两手都空了，还不如抓住一个能抓住的，我觉得人之常情。而且这也是他的权利，我们没有任何可以指责他们的地方。但问题就在于，他的利益从某种角度来说得到了某种程度的保障，公众的利益呢？从我们需要得到真相，纠正现在行业当中存在的某些问题大的社会的利益又哪儿去了？我觉得我们不要去谴责她的家属，我们的法律没有强制他必须怎么样，不像国外法律明确规定，防止这里有漏洞，只要出现的人命，必须有验尸官，必须要给出这样的结论，不管家属同不同意，可是在我们这儿没有这样的前提规定。

　　看似这样的好像整形美容的手术，那天我记得我说了一句话，严肃一点，这不是娱乐，现在我发现要更严肃一点，暴露出了无数的问题，医生走穴，不能手术也手术的问题。7天之后才告诉母亲，要不是网友的话，死都得摁住了，我们的死亡只要家属不同意，就可以带着真相走等等，暴露出了一系列的问题。我觉得这个事真不能这么了了。

　　主持人：

　　刚才我们在探讨一个核心的问题，就是在王贝的死因没有调查清楚之前，为什么尸体就可以火化？接下来我们听一位权威人士，业内人士是怎么说的。

　　洪道德(中国政法大学教授)：

　　像本案就出现了一种情况，被害人亲属有权跟院方达成协议以后，直接把这个尸体进行彻底处理，这样就导致了司法机关无法去追查这个案件，这个事件是否属于犯罪案件这样的条件了，失去了追查的条件了。比如这一种非正常的死亡，起码是应该规定这种非正常死亡的这种尸体，一定要经过有关法定机关的法定人员，进行检验，确定死因以后，才可以进行最终的尸体处理。

　　主持人：

　　岩松怎么看洪教授这个说法？

　　白岩松：

　　我当然觉得这里就存在这样的问题，比如说回到家属也许知道真相，也许不知道，为什么呢？她母亲都是7天后才被告知的，但也有人说，家属是知道真相的。但是请相信，我们都是猜测，因为现在并没有准确的真相，但是我们起码还有猜测的权利。假如存在私了，家属说满意，那满意一定是对代价、数额，或者说补偿的条款、方式满意，但是她一定要付出一个代价，不仅是前面自己的孩子失去的生命，还要付出一个代价，就是你必须保持沉默。恐怕真相很难在他们的嘴里出来，因为别人能用一个相应的筹码跟你来换取沉默对他们有利的东西。你也没有办法谴责他，因为他已经抓不住什么了，对于孩子的亲属来说，还能抓住什么，我给你当良心，我给你当公民，我把社会的问题都给你解决了，最后我什么都没有得到，所以换一个角度你可以理解。可是社会不能停在这儿就止了，家属可以做这种选择，社会不能。

　　主持人：

　　你觉得这件事就这么没有解了吗？这么大的社会力量在这面前？

　　白岩松：

　　我觉得真正有的时候，让你觉得无助，我今天做这个节目时候感到非常无助，这种无助感在我做新闻这么长的时间当中，并不常有，即使遇到比这更大挑战的东西，都不会有这么强的无助感，但是这里因为它形成了一种死结。这种死结，像我刚才说的，尸体已经火化了，即使这里有了真相，假如从家属各个方面知道真相的人都能够扛得住，你就撬不开这个口。我觉得这个时候我们就去思考，司法要不要立案，这个需要立案，这个需要有犯罪事实等等，但是我们将来怎么在我们的公众司法这方面补上这一课，是不是这样潜在的存在隐患的都可以转瞬消失？

　　我举一个例子，我再猜测一下，因为我们现在只存在猜测的权利了。

　　据联合报告显示，王贝是在下午1点20分的时候出现了状况，在中墺整形医院就抢救到了下午3点56分，这2个小时36分在做什么？是在做抢救，他拥有这种抢救的条件吗？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就送到医院，而要抢救一会儿再送去。

　　第二，在这2个小时36分钟里，都做了一些什么？是抢救，还是我们大胆，就是你只能是猜疑，我们假设，还是在患者的身上消灭有可能存在的手术失败，或者手术导致窒息的证据，等等一系列。我们可以去，因为我没有另一方的证据，这2个小时36分到底发生着什么？这里存不存在着司法机构该去关心的东西，但是现在这里又是一个死结。

　　主持人：

　　王贝的死因由于王贝的尸体已经火化，可能已经无从去查找了，但是另外一个公众非常关心的问题，就是他的主刀大夫到底有没有动手术的资质，今天我们在调查结果中看到的仍然是模棱两可。

　　(播放短片)

　　罗时珍：

　　手术医生汪良明持有医师资格证和医师执业证，系注册于广州远东美容医院的执业医师，但该部门不能出示汪良明医疗主珍医师培训合格证。

　　解说：

　　迷雾何时散去？真相还有呈现的一天吗？中墺整形医院和汪良明到底具不具备相关资质？今天下午的通报会也提到了此问题。

　　记者：

　　上面写了该医疗机构不能出示汪良明的合格证。

　　胡亚明：

　　这个事我们正在核查。因为美容医师主诊医师培训合格证是我们湖北省的规定。我们就问广东有没有规定，我们正在发函核查这个问题。就是他有没有这个资质，换句话说，他有没有这个美容医师的资质。

　　记者：

　　换句话说，他在我们湖北行医，应该按照广东的规定，还是按照我们湖北的规定？

　　胡亚明：

　　这个，这个，……

　　解说：

　　主刀医生汪良明到底具不具备资质，中墺医院与他之间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关系，一切还有待于进一步调查。

　　罗时珍：

　　这个事情还在核查，文已经发了。

　　记者：

　　这个(最终结果)有没有一个时间？

　　罗时珍：

　　这个函已经发了，前天已经发了，我们跟省卫生厅也汇报了，因为这涉及到广东省卫生厅，由它来合适这个问题，文已经发过去了。

　　解说：

　　今天面对王贝整形致死事件的首份调查报告，面对医院与家属之间令人遗憾的沉默，王贝事件的真相到底有没有必要进一步追究下去？就在王贝意外死亡的前三天，在北京，也出现了一起因整容手术而意外死亡的事件。

　　和王贝事件惊人的相似，北京的这起事件家属和医院也达成了和解协议，并拿到了赔偿金，而且他们也放弃了对医院追究责任的权利。然而，看似风平浪静的背后，北京的这起事件和王贝事件一样，同样迷雾重重。

　　解说：

　　为陈女士做手术的是北京荣军医院，但主刀医师马福顺是北京新时代伊美尔幸福医学美容专科医院。那么马福顺医生为什么会去荣军医院做这台手术呢？

　　解说：

　　根据媒体此前报道，陈女士属于麻醉意外，而当时负责手术麻醉的医生名叫常健，同样，我们发现名要常健的主治医师仅一人，职业范围为康复医学专业。而仅具有康复医学专业的医师能否从事陈女士这样的手术？

　　整形、意外死亡、和解，许多疑点似乎都来不及澄清，就已经成为的过去。然而面对一起又一起美容事件，面对一个快速膨胀，缺乏监管，问题不断出现的行业，看不到真相的结果能避免下一起悲剧的发生吗？

　　主持人：

　　岩松，我有一句话看不懂，你帮我解读一下。湖北省武汉市卫生局政策法规监督处处长这么说，他说“该医生注册于广州的一家美容医院的执业医生，但是该门诊部不能出示他医疗美容主诊医师合格证”，这句话什么意思？

　　白岩松：

　　相当于上岗证，其实这里背后的一个问题，其实大规律大家清楚，医生到了异地之后，是可以会诊，但是不能操作的。你还动手术，可能还是很长的时间，现在这个成为一个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都在越雷池，因此我看到当王贝事件发生之后，北京的一些整形医院在开讨论会的时候，上来谈的就是要制止“走穴”医生，说明他已经是整个整形行业美容司空见惯的例子。在这里头，这个问题一定会存在。

　　现在让你担心的是，很有可能这个事情继续向下走的时候，查出了医生资质的问题，也查出了“走穴”医生，喊了一大堆的口号。但是王贝究竟是怎么死的，是在手术当中，还是在手术之后，那2个小时36分有没有毁灭证据，还是真的非常好的在进行抢救，这一切事实的真相，将来被大家非常淡然地就扔到一边了，永远不会再回到我们身边，永远不知道真相，那太可怕了。

　　主持人：

　　今天我们请教的法律专家，如果医生没有相关的资质做这样的手术，这就属于过失犯罪。

　　白岩松：

　　问题就在于，这样的事情在全国各地很多。“走穴”的医生非常多，甚至在整形美容科里，价码到了很高的地步，因此让很多医院都很愤怒。但是当普遍存在的一个现象，这次同行会觉得点太背了，或者该着倒霉，或者手术砸了，或者被人知道的，这里刚才有一个事实，我们还没有更清晰地陈述。这家医院是在手术，在王贝死亡7天之后才告诉了她的母亲，你要知道，她是一个单亲家庭，你要知道，有没有人去了解。另外还有，这个事情是被人在网上给登出来了，才展现在公众的面前，主管部门在知道，几天前的时候，卫生部才宣布对此进行详细的调查，但是其实说实话，15号死的，到现在为止，即使想尸检，都过了规定的日期。所以这里的漏洞又是什么，她的同学还曾经为了了讨说法，她的年轻的朋友为了讨说法等等，我觉得针织对于有些人来说，她是不受欢迎的，甚至对于亲属来说，因为真相不一定好。

　　主持人：

　　这事因为今天武汉市方面也说，这是一个阶段性的调查结果，下一个阶段呢？

　　白岩松：

　　如果这一件事情就停在这儿，如果说王贝的死因是气道梗阻，这件事情到这儿停了，这个社会局部的气道发生的梗阻，我们每一个人都喘不过气来，我不相信是这样的结局……